椒聊

无话可说

讹“相”为“向”——由向寿引起的各种乱七八糟南蛮巴人史瞎扯淡(上)

非造作不能遣有生之涯。

人生还是需要制造一点伪·学术垃圾的。

我写归写,但乖孩子们最好别信。


向寿者,宣太后外族也,而与昭王少相长,故任用。——《史记·樗里子甘茂列传》

 

向寿此人,记载寥寥,出生年月也不详,于历史言,他的整个一生,大概就是这么一句话,亲戚关系加发小关系的叠加。

只是我本人不大能接受这个解释罢了。人各种杂七杂八的书看多了,又天天闲着,难免会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。下面都是些个人脑洞,大家也就随便看看,不要当真。

向寿出生年月不详,但约与秦昭襄王同岁。“夫向寿之于秦王,亲也,少与之同衣,长与之同车,以听事。”根据《史记》,向寿年少的时候有资格和秦王(公子稷)穿同一件衣服,如果他与秦王的年纪相差很大,根据生活常识,儿童的身高多由年龄决定,年纪相差太大的孩子,身高差异会变得相当明显,很难能做到穿同一件衣服也不觉得别扭。

是故,稍作推断,向寿能与秦王年少同穿一件衣服,那么他的出生日期,即便不是与秦昭襄王同一年,差的也不会太远。

我为什么要把这一点放在开头讲,因为这关系到接下来他的履历。

秦武王三年,谓甘茂曰:“寡人欲容车通三川,以窥周室,而寡人死不朽矣。”甘茂曰:“请之魏,约以伐韩,而令向寿辅行。” 甘茂至,谓向寿曰:“子归,言之于王曰‘魏听臣矣,然愿王勿伐’。事成,尽以为子功。”向寿归,以告王,王迎甘茂于息壤。

秦昭襄王二年,齐使甘茂于楚,楚怀王新与秦合婚而驩……于是使使请秦相向寿于秦。秦卒相向寿。

甘茂欲攻宜阳,宜阳有多难攻?难攻到甘茂需要在正式攻打宜阳前于武王拍定息壤之盟;难攻到他自述“公孙奭、樗里子搓我于内,韩朋穷我于外。”公孙奭和樗里子都不赞同这个方针(当然,樗里子生母韩人,公孙奭本身也是韩人);也难攻到……甘茂在敲定息壤之盟前,需要施恩向寿,“事成,尽以为子功”,事情成了,都是你向寿的功劳。

昭襄王二年,向寿直接取代甘茂,成了帝国丞相。

他历史记载不多,但光这两条也足够了。秦武王三年,公子稷约十六岁,秦昭襄王二年,秦王约十九岁。大差不差,向寿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年纪,十六岁时候向寿能自由见到丞相甘茂,甚至反过来,丞相甘茂需要尽量施恩来笼络他;十九岁的时候,他甚至取代了甘茂的地位,直接成了丞相。

讲道理,以前我一直觉得这是他秦史上最大的军事和政治丑闻,比后来传说中白起“默默无闻”刚出道却比两朝元老司马错爵位还要高,还坑上了一百倍。

来自卫鞅的凝视.JPG

向寿你何德何能啊?

《史记》的解释,如开头,向寿者,宣太后外族也,而与昭王少相长,故任用。

这话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,但实际上,一,向寿的发迹并不是完全在昭襄王年间,昭襄王年轻时与他有旧,但悼武王历史上可没有。从当时丞相甘茂对向寿的态度来看,向寿在悼武王期间就过得相当自得;二,魏冉当时的地位尚不如向寿。“昭王立,以冉为将军,戍咸阳。”季君之乱后,魏冉第一次升任将军,被提拔以戍卫咸阳。这里面固然有部分出于自保的考虑,但更多的,怕是昔年魏冉地位有限,再升也升不上去。

如果向寿的高升是出于“宣太后外族”,那么当年最贵的“外族”魏冉地位都不如他;如果是出于“与昭王少相长”,那么他在悼武王年间,就已经混的风生水起。

甚至,我很怀疑,以昭襄王早年他们彼此的地位,到底是向寿依靠着魏冉和太后从此一步登天,还是,其实是反过来的?

为了防止有人怀疑向寿是靠才华吃饭的……

“……今王知用诸越而忘用诸秦,臣以王为钜过矣。然则王若欲置相于秦,则莫若向寿者可。”(《战国策·楚策》)

范环:如果楚王您一定要给秦国选个丞相,那一定要选个最无能的呀,啊,正好,众所周知,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向寿更无能的人了(微笑微笑)。

果然他最后成了丞相。

来自嬴渠梁的凝视.JPG

唉。

 

我一直觉得这个事情没有办法理解,这事堪称贵秦军事史上最黑暗的一面,十六岁的将军和十九岁的丞相,还是个出了名的无能。

这份心结,一直持续到某天我无意翻到了《巴风土韵:土家文化源流解析》和相关南蛮的历史。

于是我飞速搞出了一个脑洞。

《巴风土韵》中的一个观点是,讹“相”为“向”。这也是我想说的,南蛮的向氏和相氏实际同出一源,相姓为古代“巴人五姓”之一,“向”姓由“相”姓演变而来。

至于演变的原因是,当时的鄂西汉语无法区分尖音和团音。

“向”和“相”这两个字在古汉语中的发音并不一样,说到底,在古汉语中,这压根是两个不同的字和不同的音,“向”是团音,而“相”是尖音。

举个例子,“福尔摩斯”和“霍姆斯”都是“holmes”的发音,凭良心说话,肯定是“霍姆斯”更靠近原本的发音,但是,但是当时搞翻译的那位福建人似乎……可能发音上有点问题,搞出了“福尔摩斯”。

然后,然后“福尔摩斯”被推广到全国了,就如“向”一样。

百度百科上讲,武帝时“相氏”彻底改姓成“向氏”,这个引用的来源我没有找到,但是如果它是对的,我猜“相氏”莫名改姓的背后并不是因为其他,纯粹是为了方便南蛮的管理。让雅言与当地鄂西方言进行统一。

实际上,直到南北朝,“向氏”与“相氏”的问题都没有被彻底解决,同一时期的文献,经常有互用的情况出现,比如,“相龙”和“向龙”,其实是同一个人。

出于上述的原因,我私下里做了个猜测,向寿这个人,放在先秦,他的真实名可能更偏向于“相寿”,他出自巴地的“相氏”,和宣太后有一点亲属关系。

这一点并不奇怪,宣太后为楚人。在惠文王灭巴蜀前,巴楚也是世代通婚,毕竟两国平分荆门山,一旦巴国有异,楚国的腹地就会平平暴露在巴国面前。

“巴郡南郡蛮,本有五姓:巴氏、樊氏、瞫氏、相氏、郑氏。皆出于武落钟离山。其山有赤黑二穴,巴氏之子生于赤穴,四姓之子皆生黑穴。未有君长,俱事鬼神,乃共掷剑于石穴,约能中者,奉以为君。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,众皆叹。又令各乘土船,约能浮者,当以为君。”——《后汉书·南蛮西南夷列传》

巴郡的政治结构是部落酋长制,由昔年最开始的五个部落结盟而成。惠文王灭巴地后,以巴氏为蛮夷君长,世尚秦女,承爵不更。

巴氏自然重要,这无需多言,嬴秦此后世世代代都与巴氏通婚。但是,相氏,不过是五姓之一的相氏,为什么可以走得那么高?

因为白虎之乱。

 

秦昭襄王时,白虎为害,自秦、黔、蜀、巴、汉患之。秦王乃重募国中:“有能煞虎者邑万家,金帛称之。”于是夷朐忍廖仲、药何、射虎秦精等乃作白竹弩于高楼上,射虎。中头三节。白虎常从群虎,瞋恚,尽搏煞群虎,大呴而死。秦王嘉之曰:“虎历四郡,害千二百人。一朝患除,功莫大焉。”欲如约,嫌其夷人乃刻石为盟要:复夷人顷田不租,十妻不算;伤人者,论;煞人雇死,倓钱。盟曰:“秦犯夷,输黄珑一双。夷犯秦,输清酒一锺。”夷人安之。(《华阳国志·巴志》)

白虎之乱,看上去仅仅像是一个小动物作大死被杀的故事。但今人分析……看你喜欢吧,起义还是暴乱。

总之要变成人与人之间的战争。

要知道,白虎这个词,在南蛮巴人心中,与神灵等价。

“廪君死,魂魄世为白虎,巴氏以虎饮人血,遂以人祠焉。”(《后汉书·南蛮西南夷列传》)

你没有看错,人祠,直接用人去喂养白虎。直到宋朝,根据《宋会要辑稿·藩夷》,北宋淳化年间依然有向氏“取五藏及首以祀魔鬼”,甚至,更远一点,1949年前,清江流域的整个土家族后裔,都有巫师模仿百多年前的“还人头怨”(杀人祭祀)的风俗。

甚至到今日,如果你去鄂西等地有幸拜访了部分少数民族,你都能看到他们尊白虎为神的风俗。

对于甘愿以自己鲜血祭祀白虎的巴人而言,白虎为害这个词,实际上是不存在的。

因此这一场在《华阳国志》中被记载的“白虎之乱”的暴乱,从某种意义上,实际上是当地巴人部落与秦国中央政府的斗争。

秦昭襄王的处理很有意思,他开始邑万家,金帛,最后却离奇地更改了当初的约定,改成了减税。

《华阳国志》的说法是,秦王嫌其夷人。秦王嫌弃他们是巴人。

但我觉得不是,《华阳国志》成书时作者考察了当地,我相信作者采用了当地人的说法,他们认为秦王是在嫌弃他们的身份。但是,比起前一个封侯的条件,

实际上,一国两制加减税,对于非诸侯联邦兼大一统秦政府所需要支付的成本更高。

变换的原因暂且不提。但是秦昭襄王政策出来后的结果是很明显的,

白虎夷与白虎之裔。

专门猎杀白虎的少数民族和以白虎为尊的少数民族。

巴人分化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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