椒聊

无话可说

【白昭】一世梦(十)

他记得,那个时候,姊姊还没有走。

王兄一脸不耐烦地坐在她身边,姊姊双臂交叉埋首趴在席上,而她,手里拿着书,正在笑着考校他书文,

“壮儿好聪明,”

温暖的手落在自己头上,

她的笑脸是离得那么近,眼底的欢喜是那么真实,

“你日后呀,必将成才。”

 

“悼武?”

秦王的关注点似乎不大对,“悼武悼武......”像是很有趣一般,“年不称志,辟土斥境......”

燕女的手轻轻搭在他肩头,少女身体上浓郁的白芷香味传入鼻端。

“我兄长走了,”秦王抱起身边的公主,澧儿张开双臂,咯咯笑着缩到爹爹怀里,“他们给他的结局是‘悼武’,你说,如果是我,我的结局会是怎样?”

燕女目光如水,温柔地跪坐在他身后,“妾身在。”

秦王望着手臂中的公主。

“无论是什么结局,”背后燕女的声音细不可闻,却坚定,“妾身都会在。”

殿内的烛光跳跃了一下,嬴稷仿佛出了神。

良久,“澧儿今日说,是遇到了奇怪的事情?”抓着父亲衣摆不肯放松的小姑娘闻言眨眨眼睛,“嗯嗯”,然后将下午的奇遇告诉了父母。

“她们觉得我还是个小傻子,好糊弄的很,”澧儿撅起嘴,很不满,“可我才不是!”

秦王拍了拍女儿的背,他环顾狐绥宫左右,最后目光却落在了燕女白皙纤细的手上,,

“悼武王后......是疯了啊。”嬴稷盯着那双手,若有所思,“因王兄乍崩,王嫂伤心过度,一时迷了心窍。”

燕女抿了抿嘴,“倒也是可怜。”

“是啊,可怜。”嬴稷点头,不反驳。他握住燕女搭在他肩上的手,“真可怜,”

“敢问......妾身平日里能去探望一下?”燕女用另一只手拢了拢额角沐浴过后的碎发,小心问,“听澧儿所言,她那个样子,实在是算不上好。唉,妾身昔年在蓟都也曾听过这一位王后,也曾感叹过她的好运,想不到如今......魏王的子嗣,也是这般下场。”

悼武王后嫁得好,当然是嫁得好。她本就是魏王的女儿,嫁给昔年太子荡之时,秦国正如日初升,而魏国在襄王治下,也算是偏中天一点的正午时分,秦魏联姻,可谓是强强联合。入秦后,听闻太子荡对她也是敬重有加,夫妻和睦,羡煞众人。再加上她夫君太子荡的生母,那一位惠文王后,也是她的嫡亲姑母,更是让她无了后顾之忧。

只是,谁能料到,好运不过一年,纵使贵为王后,也就落了个在宫中疯癫失智的结局。

也是这般下场......嬴稷知道燕女是想起了自身,昔年燕女也曾承欢燕王膝下,料定未来太平和满,结果一场子之之乱,匡章兵临城下,逼得燕女硬生生看清了现实。

“你平日无事便去看看她吧。”嬴稷道,“她是可怜,真可怜。”

 

两日后嬴稷接待了赵使,楼缓是个守规矩的人。明明在护送公子稷入秦一事上赵国出力最大,他却偏偏肯等,用他的话来讲,“赵侯不过是赵侯,楚王却是楚王,公侯伯子男,王居诸侯之上,若遇事,自然是楚王,燕王,韩王先请。”

宫内火墙烧得旺盛,秦王只穿了一件黑色单衣在内室,他右手食指轻轻叩了一下面前的竹案,

“楼子言重了。赵侯的威名,即便寡人远在蓟城也曾听闻。”

楼缓拜谢。

秦王的身后坐着三个人,一位是秦王的生母芈氏,嬴稷今年一十八,距离秦国认定的二十岁成年尚留两岁,按旧礼,太后临朝。至于另两位,不用想也是现任的秦国丞相们,右丞相严君樗里子和左丞相甘茂。

“这是赵侯亲笔写下的文书。”楼缓从袖中恭恭敬敬取出一个青色布囊,双手平举,敬给前方的尚书王稽。

王稽接过布囊,略微检查,将其端给秦王。

秦王稍稍检查了一下布囊两端的封缄,绳索和紫泥的保留完好,赵王的印章也十分端正。拆开最外层的青色裹衣,里面是白色的内囊,继续拆,才能看到深藏在最中间的尺素。

秦王读信,身后的太后似乎动了一下。嬴稷一目十行,飞快扫完,抬头问楼缓:“这是赵侯的意思?”

楼缓应道,“然。”

“这便是了,”秦王叹道,他拾起手中赵侯的信文,向后,视线落到芈氏身上,微微一笑,示意王稽将其递给站在另一边的严君。

秦国智囊阅毕,望着楼缓,不置可否。

见状,秦王起身,这是他在路上便和楼缓隐约默契好的事情,他对楼缓大拜,“有劳先生指教。”

楼缓推辞,言不敢。

如是三。

三辞三让,礼成。

“稷日后有劳先生,还请楼子日后多指教。”嬴稷重复道,“先前一路相伴,稷早知先生大才,赵侯肯割爱,真是稷之大幸,”

楼缓心中通透,他此番离赵入秦,赵侯早与他说了此节,也与他订下了誓约,“臣虽尽力竭知,死不复见于君矣。”

赵雍知他心事,明白他是害怕李兑等人对他的厌恶与谗言。

你去吧。赵雍道,寡人会信你。

然后赵雍顿了顿,像个孩子一样对他微笑,眼里是促狭,我发誓。

我发誓。

我发誓我会相信你。

如此,楼缓看着面前的秦王,这个人不是赵侯,但赵侯却让自己先辅佐他。于是,他接受了对方的邀请,

“秦王多礼,缓不敢辞。谢王之厚爱,”楼缓口中平静道,眼前却不自觉浮起了多年前赵侯的身影,

“缓区区薄才,愿供王驱使。”

 

屋内一灯如豆。

白起晚上睡得早,他用餐完毕,喝了点酒,读了会儿书,看了看屋外尚算瑰丽的天色,一阵疲倦涌上心头,不知怎的,靠着地上的软席就睡着了。

梦里很安静。

像是热情过后的疲倦,白起闭着眼埋首于嬴稷胸前,耳边秦王的声音有点喘,呼吸声一起一落,几下以后才恢复平静。

一阵窸窸窣窣后,秦王从他身底下出来,白起隔着月光看着对方弯腰拾起地上白色中衣,随便往身上一披,走到案前,提起金色龙首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。

清辉洒在他身上,白起见了只觉好看。

白起看得痴迷,却不妨对方走回来,秦王纤细的手指落在他脸上,清香袭来,白起捏住,放在唇边,在掌心里咬了一口。

月光下秦王的面色很朦胧,

“你喜欢澧儿吗?”

秦王那双眼睛幽幽的,语气淡得像他身上的香。

白起才在他身上发泄过,你情我愿后肉体心灵上一阵疲倦,他拿着秦王的手,紧紧贴在自己脸上,

“喜欢。”

那是你的女儿,我会喜欢。

嬴稷大概是笑了一下,姿态优美,仪容端庄,那看上去像是个很美好的夜晚,“这样啊......”对方喃喃道。

“那么......”

 

有人!

那双手才碰到白起,白起就猛地惊醒,他扣住来者的手,用力将其控住,同时弯腰跳起,腿部用力,一个反身,将对方扣倒在地。

面对面,嬴稷睁着一双惊讶的眼睛望他,

“白大夫好身手。”

白起赶忙松手,他心下尴尬,“是你......”说的时候突然想起刚才的梦境,欢好后两人之间的一点的暧昧,这个“你”便不免弱了下来,带了点缱绻温柔的意味。

窗外月色正好,白起不知道他睡了多久,他压着嬴稷,本想赶快起身,然而他看着秦王那双眼,幽幽的,淡然的,月光下仿佛能勾魂,

白起低头在对方唇上碰了一下,低声问,“你来干嘛?”

木窗开着,随着风飘来一阵宾客喧闹的声响,加上黄杨木制的隔板不隔音,白起定定神,知道自己没睡多久,现在也不算很晚。

“你刚刚做梦了?”嬴稷忽然抬手,理了理白起额角的碎发,“什么梦?”

白起又在对方唇上碰了一下。

在月色的照耀下,肉眼可见,秦王的脸蓦地浮上了一层红晕。

“只是来看看你。”

半晌,秦王低声道。

 

在更早的时候,在楼缓被拜为客卿后,客卿爵同左庶长,岁俸五百石,良田十顷。

楼缓是被赵雍举荐的人才,秦赵现今交好,秦国不得不用这样的人。

“王上。”

众人离开之际,楼缓故意落后了一步,低低一声,传入秦王耳中。嬴稷知晓他的意思,与他人道别后,给王稽使了个眼色。

“有何言?”

“无他,”楼缓笑道,“只是某突然想起一件事,不知王上还记不记得一个人?”

秦王不动声色,“谁?”

“白起。”

来自赵地的使臣看上去十分认真,“护送王上归来有功,现在膚施司马氏麾下做事,目前逗留于咸阳还未归去,就是这一位,”

楼缓重复,

“白起白大夫。”

ps:

1)楼缓

楼缓将使,伏事,辞行,谓赵王曰:“臣虽尽力竭知,死不复见于王矣。”王曰:“是何言也?固且为书而厚寄卿。”楼子曰:“王不闻公子牟夷之于宋乎?非肉不食。文张善宋,恶公子牟夷,寅然。今臣之于王,非宋之于公子牟夷也,而恶臣者过文张。故臣死不复见于王矣。”王曰:“子勉行矣,寡人与子有誓言矣。”楼子遂行。

后以中牟反,入梁。候者来言,而王弗听,曰:“昔已与楼子有言矣。”

2)文风

个人感觉,第四章以后大概就跟换了个人写一样......

我在写前四章之前,我想写一个很短小甘甜的文。有一个人,嗯,他拿着一个避雷手册,嗯,完美的和他所爱的人,走到了结尾。

然后我第五章不这么想了,我突然想要往这篇文章里面加点私货。

结果,

很失败,现实告诉我,在文章里面妄想太多是会遭报应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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