椒聊

无话可说

园有桃

园有桃

 

“你想听个故事么?”中行偃看着来拜访自己的人,忽然问,

他不等他回答,就慢慢道,

“那么我告诉你。”

 

中行偃记得那一晚。

十二月壬午的晚上,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。

室内灯火通明,中行偃的头低得很低,他用眼睛偷瞄晋侯背后阴沉畅快的胥童,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力量。

可是他没有死,

他看到晋侯寿曼走到他和栾书的面前,白净如瓷的脸上,面无表情。

 

年仅十四岁的新任晋侯,被中行偃的堂叔荀罃和卿大夫士鲂从遥远的洛邑迎回。在清原,望着沉稳而有风度的周子,无令自来的中行偃一下子忘记了,对方只有十四岁这个事实。

这是一场突兀的演讲。

“孤始愿不及此,”周子的声音嘹亮而平稳,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,但中行偃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少年身上,周子的第一个音才吐出来,他就立刻将目光转向荀罃。

荀罃却一如往常,目光像是穿透了众卿,平淡得令人害怕。

“虽及此,岂非天乎!抑人之求君,使出命也,立而不从,将安用君?”对于晋侯突来的表白,众大夫明智保持沉默,

就在这个瞬间,中行偃看到少年紧张地往荀罃一瞟,

荀罃微微颔首,

像是放下心来,周子的神态立刻变得自信,他继续道,

“二三子用我今日,否亦今日,共而从君,神之所福也。”

言毕,

包括中行偃在内,大夫们齐声对曰,“群臣之愿也,敢不唯命是听。”

 

十四岁的晋侯,不同于先君的张扬乖戾,老成稳重得令人害怕。

栾书并没有在与新任晋侯的斗争中占据上风,中行偃原认为他可以撑得更久一点,但是一瞬间,仿佛所有的晋人都占了新君这边。不过即位后短短的二十六日,晋侯就驱逐了不臣者七人。

那里面有栾书的人,也有不是栾书的人。

证据确凿,辩无可辩。

栾书不愿退却,因为一退过后不会有底线。但像是为了示意自己对这位正卿的依赖,不过三日,晋侯又宣布将栾书子栾黡随同荀家、荀会和韩无忌一起升任公族大夫。

短短两个月,

中行偃听到栾书的叹息要比过去半年都多。

 

中行偃看得出这背后揉合了谁的手法,十四岁的晋侯固然是个天才,但天才也做不到在二十六天内摸清晋国的格局。

他可以想象出那个画面,晋侯和荀罃这对君臣,在洛邑的宫殿中,在乡间的通衢上,每一个白天,每一个夜晚,都在切磋琢磨着晋国的局势。

逮鳏寡,振废滞,匡乏困,救灾患,禁淫慝,薄赋敛,宥罪戾,节器用,时用民,欲无犯时。

这八条政策,每一项的后面都有着荀罃的心血。

荀罃是个很理智的人,中行偃知道,也是对晋室抱有着相当忠诚的人。不同于其他的卿族,荀罃有着长达九年的楚地囚徒生涯,或许是时光磨平了堂叔的意气风发,等到景公十一年,荀罃归来时,中行偃只能看到一个落寞的人。

他明锐坚毅,博闻慎行,集中了中行偃所有能想到的优点,但是却至此摆脱不了孤独。

荀罃无论和多少人聚在一起,都觉得是一个人。

或许唯与晋侯在一起是个例外。

中行偃回忆起了在清原时的那个瞬间。眼光交织的两个人,一次扭头,一次颔首,什么语言都不要,就心灵相通。

就像是……

中行偃心中升起一阵恍惚,他觉得他自己应该承认,人和人之间就是不一样,栾书如此,荀罃也一样,他和荀罃同是出身荀氏的人,但每次洽谈,都会落到两两尴尬的地步。

他明白荀罃是个深宏似海的人,晋侯或许如高山,但无论哪一个,胸中的睿智都不是他能比拟的。

君臣相宜,

中行偃举杯祭天,

真是天佑吾晋。

 

晋侯寿曼维持着站姿,不言不语。

胥童带领的人马,将他和栾书团团围住,只等晋侯的一声令下,便能将尚带三郤鲜血的刀斧落在自己头上。

中行偃觉得一生中再也不会有比这更难熬的时刻了。

晋侯迟迟不动,胥童忍不住催了一声,“主上。”

“呵呵,”寿曼低低笑了一声,往栾书的方向走了两步,“你看,我们的过错,”他低下身,注视着栾书,

“就是年轻时说了太多太多的好话,”

他侧头一笑,目光冰凉,

“以至于老了都无话可讲。”

说罢,晋侯寿曼起身,对胥童做了个了结的手势。

 

栾书很快就从正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,晋侯的手段高超,加上以荀罃为首的卿族在背后运作,栾氏一族,斗不过。

大概是为了防止栾书倒台后的反扑,晋侯罢免了栾书的正卿一职,却提拔了栾黡统帅下军。

相比栾书,晋侯还是比较相信中行偃的,但这点相信仅限于让自己在新任正卿韩厥的注视下,领兵讨伐齐国。

中行偃能感受到,自己手中的权力,在一点点地远自己而去。

他变得很闲,闲的有时间去探望赋闲在家的栾书。中行氏、智氏、荀氏,都是没有出五服的亲眷,晋侯不相信,他自己也不相信,他会抛下荀氏的根基。

“要打仗了。”

他没有想到,栾书见他的第一句话,便是这个。

“一直在打仗,”中行偃斟词酌句。

栾书嘲讽地一笑,

“可停不了。”

 

厉公年间也是如此,不,不止厉公,成公也是这样。

卿族需要土地去扩大自己的影响力,而晋侯也需要一个机会去重塑自己的权威,对内总比对外好。

没有了外敌,内部又怎么会甘愿牺牲?

中行偃在心里计算着,从武王起,周室数百年,天子的土地扩大了多少倍。

晋侯立了荀罃为上军将,一前一后,刚好隔开中行偃。

中行偃满带敬意地看着自己的堂叔在为晋侯奔走劳累,他不是栾书,却也自觉自己做不成荀罃。

沉寂了两代,荀罃的才华终得展现。

中行偃有时会进宫,或者会到荀罃的府上,他偶尔能看到二人在一起的场面,荀罃是个内敛的人,但是,

中行偃看着因为疲倦而不自觉半倚着睡在晋侯身上的荀罃,这是绝对失礼的动作,但是晋侯却毫不在乎,依然在埋首阅览手中竹简。

郊外阳光明媚,温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,宁静又安详。

中行偃看着晋侯,晋侯像是没有意识到有外人的存在,他偷偷地将自己的手塞进荀罃的手里,中行偃直觉荀罃动了一下,但是没关系,他们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。

晋侯显然无心于阅读,中行偃饶有兴趣地看着晋侯时不时地扭头,每次慢慢地转过去,看上一会儿,然后又飞快地变回来。

只有在这个时候,中行偃才会觉得面前的晋侯是十几岁的幼嫩少年,而不是几十岁的老狐狸。

情犊初开,天真烂漫。

他想,荀罃的一辈子就献给晋侯了吧。

 

“然后,”中行偃望着眼前的人,“你问我然后啊……”

“然后栾书就一直安分待在那里,慢慢老去,至于最后,”中行偃漫不经心道,“最后就死了。”

一室寂静。

“人都会死的,”看着面前人脸上不由浮现的感伤,中行偃安慰道,“我和栾武子多活了那么多年,早就该死了。”

 

可是寿曼并没有杀他们。

晋侯寿曼转身的那个瞬间,栾书低低地说了句什么,

然后一切都停住了。

“放他们走,”寿曼道,“一旦杀三卿,寡人不忍益也。”

“君上!”胥童惊讶一声,表示反对。

“让他们滚!”晋侯突然发怒,姣丽脸上充满了戾气,“三郤具死,再加上栾氏与中行,你是要逼反卿族吗?”

胥童被震住了。

中行偃因此捡回一条命。

 

中行偃知道荀罃与晋侯之间的秘密。

但与很多年前一样,中行偃没有将秘密告诉任何人。

荀罃的笑容比以前要多,晋侯同样,他们两个人,与很多年前一样,会在春日正好的时分,相约相聚,凑在一起,说着仿佛一辈子都说不完的话。

荀罃多内敛,但是晋侯是个有志向的人。

两个人,可以为了一个志向而努力。

中行偃知道荀罃帮晋侯做了许多的事。晋国与其他国不同,曲沃之乱后,小宗吞灭大宗,为了防止后来人的效仿,献公废弃了传统的家朝,诛尽群公子,并以明文规定,国无公族。

此后,异性卿族开始兴盛繁衍。

赵氏、三郤、栾氏……中行偃想,笑了,他不明白当年的献公为何能想出这样的政策,公族的确会背叛你,但是异姓呢,不还是一样么?

选贤任能。

听起来很美好,但也只是听起来。中行偃在朝中过得太久,他见过太多太多的人,他觉得大部分人都像自己一样,受了好的教育,最后却长成了一个样子。

不那么好,也不那么坏,有一点小的聪慧,却没有大的格局。

总之,坏不了事,也成不了事。

荀罃倒是异类,

晋侯欲尚贤使能,荀罃就帮他,除了赵武,其他二者看中的人,中行偃在心里对比了一下,承认都比自己强。

但是,紧随着,祁氏、羊舌氏、韩氏、魏氏……那些在文公过后就被异姓赵氏在庙堂上抹去的氏族,也同样重现,发散出旧日的光辉。

中行偃觉得很好。

 

九年十月,韩厥告老。

也就是那一年,荀罃的地位终于超过了中行偃,为正卿。对此,中行偃倒是无所谓,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名,也知道栾书的下场。若非看在同为“二荀”的分上,晋侯未必能容的下自己。

他因此行事更加轻佻。

荀罃为此批评了他很多次,这是让中行偃觉得荀罃和晋侯走得太近唯一不好的地方,荀罃的个性变得越来越耿直。

中行偃现在是越来越怀念了,以前那个对栾书与他行为不置可否,仅仅远观的荀罃。

晋侯是一个很强大的人,中行偃了解越深便越觉得如此,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,那就是将自己的志向化为他人的想法。

或许他会不一样?

中行偃想,

然后他又笑了,有什么不一样呢?赵盾、三郤、栾书……荀罃不会是那样的人,但是赵衰也不是,栾书原来也不是。

乃至于,

中行偃眼睛闪了闪,

厉公原来也不是那样的厉公。

 

一连串的战争,让晋侯的声望刷到了顶点,短短八年,便九合诸侯。

齐国、陈国、郑国……一场连绵一场的战争,晋楚互相争霸,楚国招招失手,节节败退。

所有的人,都沉浸在晋侯带来的胜利中。

这场景很眼熟,中行偃想,就像昔日厉公大败西秦,厉公同样志得意满。

荀罃也为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。

每次凯旋归来,中行偃看着亲自接风,脸上笑意盛都盛不住的晋侯,真是十分会心。

偶尔荀罃会宿在宫里,这个频率原来很高,但自六年荀朔去世后,就陡然下降了。

荀朔是荀罃的儿子,但却曾与栾书交好,晋侯对栾氏戒备非常。

因为荀朔并没有什么才能,中行偃对自己的贴心玩伴抒发了如此贴心的评价,也因为中行偃和荀罃已占据了六卿之二,所以晋侯不提,荀罃不说,荀朔也就这样了。

中行偃不知道荀朔知不知道晋侯的秘密,他没有问,也不主动讲。

自此以后,荀罃和晋侯的关系就越发的诡异,他们依然心灵相守,彼此相知,但到底是多了些什么,让关系偶尔变得尴尬。

不过,他们依然很好,

起码今后有一次生病时,中行偃亲眼看着堂叔在晋侯榻前一守三日,伺候服侍。

晋侯在病中情绪不好,荀罃都一一忍下,甚至为了改善晋侯的胃口,顺从了晋侯的无理要求,亲自下厨。

“君子……”看着荀罃望自己尴尬非常的脸色,中行偃聪明了吞没了下半句,也装作没有看到现在一脸正经,刚刚却死赖在荀罃怀中要抱要喂的晋侯,

眼观鼻,鼻观心,

非礼勿视,非礼勿闻。

只是看着他们,那种莫名的熟悉感,让他非常的不安。

 

那个时候栾书还在,中行偃偶尔去探望他,两个人,一壶酒,谈天说地,什么都说,但就是不谈过去。

月光扫在中庭,中行偃看着对方,栾书衰老得很快,一夕间憔悴得只剩下皮骨。

有蝉鸣。

“征服了四方,树立了威信,国无外患,”栾书慢慢道,他的眼睛朦朦胧胧,醉得很,“那么内忧也快了。”

对时政,中行偃素来只闻不言。

“你计算过卿族所占的土地么?一族多邑,一人多邑。”栾书淡淡道,“以你中行氏言,肥、柏人、朝歌、汝滨、荀……”

“够了。”中行偃沉声打断。

“这还不算荀家。”栾书笑了,“中行伯子难道真不知道吗?”昔日的中军将喝醉了揉着自己的额头,突然放轻了声音,

“我羡慕他。”

中行偃当没听到,只管喝自己的,

“不我知者,谓我士也骄。彼人是哉,子曰何其?”栾书哼着《园有桃》的调子,神情奇妙而落寞,“荀罃啊,真是好。晋侯知事,他年纪又大,说不定幸运点,就能走的早些,省的最后都成陌路。”

何止是陌路呢?中行偃在心中想,他忆起当年厉公的狠戾,

根本就是,

成仇啊。

 

魏绛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,他诛杀了公子杨干的下仆,挑战了晋侯的权威,晋侯在暴怒后却意识到这位年轻人的才干,将他提拔成了八卿之一。

但这并不是中行偃关注他的原因,中行偃非常不喜欢这位年轻人,理由很庸俗,晋国长达数年的战争拖垮了晋国的经济,为了保持荀罃疲楚之计的顺利实施,魏绛提议,自晋侯往下,每家都将多余的积蓄,拿出来献给国家。

晋侯夸赞了这项提议,然后他的眼睛扫过群臣,特别是韩氏、栾氏和整个荀氏。

荀罃站在最前,默不作声。

如果一定要加以区分的话,那么只能说,在整个晋国最上层的体系中,三氏是旧的,家底比较厚,而其余的卿族,无论姬姓与否,都是新的,家底相对薄。

中行偃站在前列,他明白这个政策是针对谁,韩无忌也明白,他们谁也不说话,只是在等待着荀罃的决定。

台上的晋侯也在等待。

终于,

荀罃屈服了。

 

中行偃想,有的时候你什么事都没有做错,但别人都不原谅。

不能原谅。

就和栾书与晋侯的斗争一样,一旦第一步退却,那么就再无底线可言。

卿族们用自己的钱来支持晋国的发展……中行偃不相信会有这样的笑话。

会有这样的人,但不会是卿族。

与其说是自愿,还不如说是抢劫。中行偃不管魏绛是不是有心的,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,既然钱财可以夺走,那么声望、人口、土地……一个卿族的一切都可以。

所以荀罃不能被原谅。

荀罃一下子就老了。

他依然与晋侯亲密,晋侯也依然愿意花时间与他在一起。只是内政再也不谈了,话题从内默契地由内转外。

所幸还有楚国,楚国虽不如庄王时代般称霸天下,但依然强横。

所幸还有楚国。

 

晋悼公元年正月庚申,中行偃一生不会忘记这一天。

“我原本想,”他在外面听到晋侯寿曼淡淡的声音,平静无波,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,

“这一幕,怕是要发生在你我后辈之间,而我和你,”

寿曼凝望远方,慢慢摇头,

“还能好好过一生。”

栾书什么都没有说。

回家后,栾书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日,不吃不睡,而重新走出后,中行偃看着他一下子老了十岁。

但是中行偃知道,

栾书杀了寿曼,

然后他们命令荀罃从洛邑接回了十四岁的周子。

 

往后便是十二年,宋公享晋侯于楚丘,请以《桑林》。

《桑林》是宋国供奉天子的礼仪,荀罃拒绝了宋公的好意。因此,晋侯也退却了。

但中行偃知道,晋侯需要权威。

晋侯可以不断地扶持新的卿族去打压旧的卿族,但是总有一天,新的会变成旧的,然后一代一代,重复故事。

赵氏、三郤、栾书……一个个从微末到强盛,最后都走了背叛晋侯的路。

晋侯的权威,无法支撑天子级别的变革。

所以中行偃并不意外,归晋后两个月,晋侯大病,梦到了《桑林》。

于是中行偃带着士匄向荀罃请示,请于宋国享《桑林》。

荀罃拒绝了。

 

“智武子是个非常贤明的人。”来人评价荀罃,语气非常肯定,“某虽不才,却也仰其德行。”

中行偃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,“我知道。”

 

中行偃知道荀罃是个什么样的人,早在厉公八年,荀罃拒绝与栾书一道时,他就知道了。

他忠于礼、忠于道德、忠于国家,所以魏绛的政策固然会损伤到荀氏,他也依然支持,但是同样的,

他无法容忍晋侯的僭越。

因此《桑林》无法成,而同样的,晋侯也什么都没有说。

 

后来,后来中行偃也不知道了,他看着荀罃依旧在为晋国默默奉献,而晋侯也与他搭配无瑕,

只是偶尔中行偃看到他们,

他们依旧靠得很近,

可是,

或许又没有原来那么近。

 

又一年,晋悼公十三年,荀罃卒。

 

中行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,只用余光看着眼前的人,严毅方正,是会将德行刻在骨子里的人,

“是晋侯要你来的吗?”

中行偃突然问。

来人不犹豫,“是。”

中行偃笑了,“我知道,”然后他解释,“智伯子的葬礼我说了错话,”

来人略带好奇地望着他,

“我说他幸运,”中行偃坦然道,他耳边回荡着那天栾书在酒后所吐露的话语,“这句话被晋侯听到了。”

他想起了那时候的晋侯,眼神中令人不寒而栗的绝望,

“魏绛,”中行偃低头,就像很多年前那个濒死的时刻,呼吸声徜徉在胸口,连风的声音都消失了,

“你替我如实转告晋侯,吾叔幸运,否则,”中行偃恍惚看到了寿曼死去的那个夜晚,栾书一言不发,

“他们又会是第二对,”

他闭上了眼睛,

“栾武子与厉公。”

 

中行偃其实是听到的,寿曼转身的那个瞬间,栾书什么都没有讲,不是道理,不是三郤,也不是卿族,

“寿曼。”

他只是叫了一声,

没有祈求,没有原谅,也没有怨恨,有的,也仅是对过往美好的无限怀念。

寿曼,

中行偃想,在那个时候,

栾书或许是真的,

没有想过后来。

 

智伯子荀罃逝后不过两年,晋侯躺在榻上,满是病容,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位伟大的晋侯不久将别于人世。

魏绛跪在晋侯身前,戚容满面,

忽然,是很弱的声音,

“你会背叛我吗?”

魏绛看着气力衰竭的晋侯,用坚决的声音与向皇天后土的起誓给了晋侯答案,

“不会。”

晋侯久久地凝望着他,像是透过他在看自己,看别人,看天下,然后他长叹一口气,仿佛也就满意了,

是的,他不会背叛他。

虽然他们隐隐都知道,总有一天,在晋室衰微的背后,他们两家牵着的手,总有一天要分开。

 

晋悼公十五年,悼公薨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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