练手文·龙麒之怒 第一章 白玉皎皎
第一章 白玉皎皎
“这是荆王的诚意。”
狐裘华服的老者目光沉沉,淡然而言,“昔日且瓯与昭王盟于宝君山,此后,且瓯一统东越,横于各部之上。”
“一统余部,号令天下,这就是大势。”老者道,“荆王力不至此,才愿意赐盘君一个机会。”
老人眼中意味深长,
“你们,可要好好把握呀。”
清风四月,夕阳沉沉。
迟暮的余晖艰难地透过望天树巨如顶篷的树冠,温柔地洒在空中,折射出点点斑斓。
近处,溪水声涓涓潺潺,一只杂色的兔子正在低头啜水。
忽然,敏感的小动物停下了动作,紧张地向身后望去。
碧绿的草丛中并无异响。
摆着姿势僵硬了好一会儿,杂色的兔子才松懈下来,继续自己动作。然而就在其扭头的一刹那,一条浅色的条带就如箭般对准兔子迅速射出。
黄昏的阳光下,一声闷响。
灵敏的物种慢悠悠地喝了大饱,待等到心满意足准备开始自己一天的活动时,才突兀发现自己的身后是一条浅绿的细蛇!
蛇口大张,蛇信子吐出,整个形态十分紧绷,却只是呆呆地僵在半空中。
一枝羽箭正紧紧地钉死在细蛇的七寸处。
小兔子吓破了胆,飞速跑走。
“最近蛇好多哩。”
红衣的少女身背一把巨大银弓,站在水边抱怨边嫌弃地捏着细蛇身上的羽箭。
想了想,她取下腰侧的碧玉刀,将蛇放在岸边岩石上,沿着蛇的腹线,将细蛇整个剖开。
“蛇胆蛇胆,”红衣少女啐啐念,手上不停,“容姨说了,蛇胆可以卖好多钱哩。”
轻轻一声响,有什么东西从蛇身体内滚了出来,
金色的,浑圆的一颗珠子,在暮色中散着幽幽的光。
“噫!”红衣少女叫了一声,满是兴奋,“这就是蛇胆吧,”她有些好奇地拾起地上的金珠,把它放在溪水中过了好几遍。
“原来蛇胆长这个样子,”少女一脸“长见识了”,还凑在鼻翼间闻了闻,嫌恶万分,“好腥。”
少女将金珠放入自己随身的袖袋中,只是刚放完,
“咦?”
不远处树丛茂密,树与树之间也滕蔓交错,粗大数十寸的茎干宛如一张张细密的网线,铺天盖地间只留下缝隙几许。
夕阳已慢慢入山,天的另一边,星月已隐隐闪现。
林间回荡着窸窸窣窣的声音,像是什么东西,划过草叶与藤蔓的声音。
少女屏住了呼吸,口中喃喃念咒,银弓已被她从背后取下,弯弓搭箭,箭头对准林内,凝神戒备。
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,少女也越来越紧张——
“刷”的一声,林中有数道身影飞奔而出,
三星连珠,三枚羽箭携带着红色的气弦将最前方的一排身影纷纷扫下,但是,容不得少女松口气,在雨林深处,更多更响的声音正在逐渐逼近。
“这是……”红衣少女惊讶地望着地上的蛇尸,来不及反应,反手抽出碧玉刀,又连劈几道影子,
全是蛇,
她忽然知道林中窸窸窣窣的是什么了。
扬之水的南边,是未知的地界。
清晨,《高皇歌》的旋律在龙皇谷内不断回响,重夫人身着一袭黑色镶彩边苎麻八幅罗裙,带领几个妇孺在高大的神像前祭拜,
“像龙像豹麒麟样,阿祖取名叺龙麒。青雷重是一路人,出朝原来共祖宗……”
祭坛上摆满了一种卵形黄花,花的花蕊很大,周围有六朵花瓣紧紧围绕。
可能是早晨才新摘的花朵,黄花圆形叶子上的露水还静静地留在叶尖,一点也没被清早的阳光蒸发。
忽然,有蓝衣少女急急地走上祭坛,在重夫人耳边低声咬了两句,
“啊,”
重夫人轻轻叫了一声,眉目挑的有些高。她思索了一会儿,最终确定道,
“救进来吧。”
蛇灾。
红衣少女沿大河急速飞掠,
群蛇铺天盖地而来,中间有大有小,密密地在地上攒动,一齐朝着少女前进的方向不断涌动。
蛇的声音在背后“丝丝”作响,仿佛已至背后。
但少女却不敢回头。
五木决已被她运行到最大,有几条快要跳在身上的蛇都是被她身上的赤红火焰所灼伤。蛇鼠毒虫惧怕火,这才是她敢独身行走南蛮的底气。
然现在却不管用,即便近身后的蛇群被五木决烧死了无数,但群蛇依然紧紧地咬在少女身后,随着数目的减少,不离不弃。
或许我要死了,少女脑海中模糊闪过这个念头,她已不知跑了多久,气力早已衰竭。
能撑到现在,全是凭心中的一点求生欲。
要不拼了?
少女在心中问自己。
随着这个念头在心中闪过,她望向身边水流还算湍急的小河,一咬牙,右手的真气飞速集聚,五木之火在手上飞聚而成,闭着眼,不管不顾地往背后丢出一连串大团火焰,
群蛇惧火,纷纷避让。
但没有用,火焰所到之处,蛇群均死伤无数,不过一会儿,烧焦的糊味就充斥了整个天地,
只是同时——
雨林中的水分像是被灼烧干了,周围的温度开始明显上升,少女并不畏惧沸水以下的高温,但是被火焰所波及,一株离水边并不远的花开始灼烧。
紧跟之后,灌木丛,藤蔓丛,就连参天而起的高树上都有火焰燃起,
黑色的烟雾冲天而起,毒气开始弥漫,
少女顾不得在旱季中被点燃的雨林和在火焰中挣扎的群蛇,她闭了眼,在心里为自己打了两秒钟的气,
这个不会水的纯正旱鸭子猛地跳进了河中。
竹制的木屋,有风穿堂而过的声音和……人。
少女醒过来的时候,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床边束长筒式高髻,带大银耳环的姣好妇人。
“你醒了?”重夫人问,她有些谨慎地打量着床上少女,“盘瓠神在上。”
“我我我,咳咳咳!”少女刚想开口,却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行。
重夫人见状递了碗水给少女,少女一把接过,一口气喝下,然后激动地握着重夫人,
“谢谢!谢谢!真是太感谢了!”
重夫人微微一笑:“这里是龙皇谷,敢问姑娘是?”
“龙皇谷?”少女反问了一声,在脑海中苦苦思索,“没听过呀,这是那里?啊,你问我是啊,”少女低头,十分认真道,
“我是北方的游女啦,我叫白玉。”
“白玉?”重夫人重复。
“是啊,是白玉咧。”
重夫人略一思索:“妾身曾闻昔年北方荆王封弟白公于苍梧,姑娘是白公的后裔?”
“啊,不,不是,”白玉“扑”地将水喷出,有些心虚,“我,我可是个小人物,和白公那种人物可扯不上关系。”
重夫人笑笑,也不多言。
“怎么可能么?白公,白公好多年前就叛荆入青了,我才不会!”在重夫人的注视下,白玉脸色微赧,
“好啦好啦!不说这个了,谢谢大姊姊救了我。”
“这可不能光谢妾身,”重夫人抿嘴一笑,“这是瑶丫头的功劳,她看到你倒在洞内梧桐河旁,就忙着叫人了,妾身也就是讨巧,刚醒来就碰上了。”
重夫人又言,“妾身乃重氏,小名智深。妾身托一个小,若白玉妹子不嫌弃,就叫妾身一声重姊即可。”
“重姊,”白玉乖巧道,“那我能见见瑶……瑶姑娘吗?”
“有些难。”重夫人道,“瑶丫头现在可不在谷中,到晚上……若运气好,白玉妹纸大概能见到。”
“是这样啊,”白玉有些晃然,但她很快又想到了什么,“对了重姊,我能问一句,你知道这里距离凤凰山还远不远?”
“凤凰山?”重夫人微愣,“你要去凤凰山?”
“是哩,”白玉小声讷讷,“我,我要去找玉露七华。”
玉露七华。
传说中生长于高辛神女血泊之上的神花。每一朵玉露七华都有七片花瓣,一片花瓣一种颜色,一共要长七年。
每隔七年,花开一瞬。
托生于女神的精血,传说中的玉露七华有着起死人而肉白骨的能力。
“我知道这是神花……”白玉小声道,眼神随之黯淡,“可是,可是我要找到这朵花。”
“这样啊,”重夫人慢慢道,看像少女的目光也不经柔和了一点,“龙皇谷在梧桐河的上游,沿着梧桐河往下走,就是赤水。”
“寻到赤水上头,便是凤凰山。”
“是吗?”白玉眼睛一亮。
“但是,”重夫人不作声,容貌绮丽的妇人从床上走起,默默地站在小竹楼的窗口,
明明是青天白日,但是只有这一方的天空依然亮丽。
谷外,黑气冲天,乌云如墨般倾轧了整座天空。
妇人的语气里充满了冰冷和愤怒,
“但是现在谁也出不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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